2011年1月18日 星期二

安慰的力量


文 / 鄭春鴻 (文教暨公共事務部主任)

 這兩年多來,我有比較多的機會,被醫師邀請去探望他們在院內的病人,醫師同仁大概是因為我受過和他們的病人相同的苦,認為我必有特別的安慰的能力。只要我在院內,一接到這種請求的電話,只要確定對方是方便被拜訪的,我幾乎一刻不敢怠慢地,暫停手上的工作,立即趨前,因為此刻我似乎感受到有一個蜷縮在角落顫抖的靈魂等著我去握住它,一刻都不能等的。
 我探望過的病人有的在門診;有的在病房,有阿公有阿媽;有荳蔻年華的小姐;有瘦骨嶙峋的年輕人,有臉龐很陽光在康復中已快被除「病籍」的中年婦女;也有我很想和她擁抱,但她卻一直急促喘氣,隔天就與我們永別的年輕媽媽。
我怎麼安慰病人呢?我用言語,一種屬於癌症病人與癌症病人之間特有的詞彙,用一種只有那被嚇到牆角沒有退路的人才聽得懂的敘事邏輯;我用文字,我在卡片上蓋上祝福話語的印譜「福杯滿溢」、「靠主得勝」,再寫上幾句鼓勵的話;如被允許的話,我會握住他們的手,或抓住他們的手臂,聽他們告訴我心裡的徬徨和苦;有時,我會為他理一理有點散亂的前額髮絲。如果我知道病人是基督徒,我會為他按首禱告。
 而,幾乎每一次,我都會很自然地,用我的淚水,來安慰我可憐的病人們。
 前幾天,我接到吳茂青醫師的電話:「她現在一個人,很depressed,要快,拜託。」我掛了電話,立刻趕到她的病房。
 她,一個四歲小女孩的母親,乳癌做化療,在極低的機率下,引起白血病,正等待著進一步的化療。我知道,白血病都是油門踩到底的化療,眼前的她,那麼纖弱,完全無助地望著我,我用盡我所能說出最動人的話,最激勵人心的詞,卻都擋不助她如狂流般奪眶而出的淚水。
 雖然我們才認識不到十分鐘,但是此刻,我們已經用淚水來互認弟兄姐妹了。
 白血病最怕感染,她應該住在單人房的,大概太急了,醫院先特別安置她在一個鄰床無人的雙人房。窗邊的光線打不到她的病床,使她的臉更形幽黯。我打開門口的穿堂小燈,比較清楚地看到她的臉,一張令人憐惜的被驚嚇的臉。
 我站在她的床沿,這時,突然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閃入我的腦海。
……………
 「我活著做什麼?」我重重地自問。
 很奇怪,此時我沒有想到我的一雙子女,也沒有想到陪著我受苦的太太。
 有一個答案非常肯定地從天上丟給了我。
 「你活著,就是站在這裡,讓她看你還活著。」我知道我找到活著的最好的理由。
 我的腰桿突然挺得特別直,注視著她。
 我發現,她笑了。
 然後,我在她的身邊,為她禱告。臨走,我告訴她,不要被我流淚嚇到,我本來就是一個愛哭之人。

(如果您也願意把祝福與安慰帶給正在受苦的人,寫信給我 joecheng@mail.kfcc.org.tw,或打電話給我0918688026,鄭春鴻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